五处火伤

永恒地憎恶着,痛苦着,祈祷着

小美人鱼变成泡沫
是因为爱

The one who runs barefoot
Cursing sharp stones,
In the dancing of fire,
In the curve of old bones。

【双道长】入眼

*短篇,三到四章完结,完结后我滚去填坑

*其实有想借这个来开坑,算是前传

*然而...坑太多还是算了

*等完结了把那个脑洞码上来

 

其一 霜降时

 

——

  他好像一个人走在黑暗的路上,无人无风无声无阻,他一直往前走,好似往前能寻个出路来。

  古说黄泉路不可回头,他在这条路上也没能回头。

  他张大了嘴开开合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想回头对一人说,他不想走。

——

 

  “少爷,时辰到了,应该醒了。”

 

  晓家有一个冬日出生的少爷,名唤星沉,一双眼是星辰弃夜空而去,徒留墨色,又沉如深渊不起波澜。多少名医来看过了,都摇摇头,说天盲治不了。家中奶奶怜惜这个孙儿,自小养在身边,直到大些家中添了个小小姐,这星沉小少爷才带着贴身丫鬟阿箐住回了自己的房内。

 

  今日霜降,阿箐一早就拉开帘子帮自家少爷更衣、洗漱。天色还早,窗外一片白蒙蒙,隐隐有几个下人从窗外经过。小丫鬟阿箐手脚勤快地替晓星沉换上蒙眼的白绫,又小心翼翼地从箱子里拿件白色兔毛大衣来。毛茸茸地,把星沉少爷不甚健壮的身子罩了个全,阿箐替少爷理衣襟,扯衣摆,可就左看右看觉得冷。跑出房门翻出了闲置多年不用的小手炉,往晓星沉手里一赛才满意地点点头,安心地领着少爷出门去。被裹得严严实实手中还捧个手炉的少爷却是哭笑不得,他一不出大门,就在自家院子里逛逛;二也不去什么池子边,就在院落的石凳上寻个霜。他房的阿箐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阿箐,你这样把我捂着,出去了不小心把霜给捂化了怎么办?”

 

  晓星沉摇摇头,笑盈盈地抚着自家身上软乎乎的兔毛大衣,低声问扶着他的阿箐。阿箐人小鬼大,嘟着嘴眼珠子转几圈,缩着身子娇声道,“可若少爷真的得了风寒,夫人又要说阿箐了。打几个嘴巴子可算轻的了,到时候阿箐被打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可就没人伺候少爷了。”

 

  “阿箐你啊,哪儿学来的话?要是母亲听到可真是一顿好打。”晓星沉伸手轻扣下阿箐的头,倒是没再放开手上的手炉。“只是在院子里可别拦着我了,好吗,阿箐?”

 

  阿箐自是笑嘻嘻地应下,小心地领着自家少爷跨过门槛,原先还稍微跳几下的步子很快就稳妥下来。走一步,看眼脚下再看眼自家少爷,好似她领的人是个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晓星沉也是笑盈盈,若是他的眼睛看得见,没被白绫遮着,必定是比水还柔和的目光放在身边的小丫鬟上。

 

  “星沉少爷,是阿箐多嘴,问一句。为何少爷那么执着于霜啊,雪的?”阿箐小心翼翼地抬头,这星沉小少爷是个天盲,自小又身体好不好总被家里奶奶拘着不让见风不让见雨的。所幸生来乖巧,倒是真的在房内好好多读了几年书。只是在好小的时候读《声律启蒙》,一句“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1)让小少爷高兴了好久。小少爷笑起来可好看了,虽是看不见但万千星芒都没入他的眼里。年岁再大些,便是独爱有关霜雪的词,像“不是人间富贵花”(2),“梅落成霜霰”(3)。

 

  若是夫子问起,晓星沉却是不知所云,说得模模糊糊。便当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少爷,这霜啊,雪的阿箐只觉得冷,要是少爷像之前那个什么姓林的老头子——就娶了梅的那个,以后也是娶霜弄雪的...少爷,阿箐替你冷啊。”阿箐抓晓星沉抓得紧了,今年冬天冷,听府里的老人说这天像是十年前星沉少爷出生的冬日,怕是要下大雪。这瑞雪丰年,可寒与冷让人不得消受,更别说今年一年晓星沉的身体都不大好。

 

  “阿箐...”晓星沉的步子停了,他不知是该说阿箐,那是林和靖林老先生的选择,梅妻鹤子,清高自适;还是告诉阿箐,他一直觉得自己在等个人。

 

  等什么人呢?大抵是明月清风隐去,如梅般傲雪屹立枝头不惧寒霜。晓星沉觉得他可能是个道士,喜穿黑衣,手持拂尘背负长剑,一路红尘,却是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是个,比霜雪干净,比霜雪冷的人呢。

 

  可是

 

  “阿箐,你说比雪傲,越清霜,那是要多冷?”晓星沉的声音微颤,阿箐一把握住晓星沉的手,却发觉自家少爷的手被手炉捂得暖暖和和的——可没由来,阿箐觉得自家少爷很冷,在忍受比霜雪都寒的冷。

 

  “少爷,那今日...”阿箐只得再替晓星沉把衣服裹得严实些,又皱着眉头,迟疑开口问道,“还要不要去看霜了?”

 

  “去。”晓星沉回地干脆,只当刚才是探霜前的个小小的插曲。小少爷凝神倾听片刻,迈步便要走。

 

  “少爷,这边,这边!”阿箐慌忙跟上,只是抓着晓星沉抓得更紧。

 

  晓家也是个名门贵族,庄园里的院子自是曲径通幽,有假山水池,种了好些名贵花草。阿箐扶着晓星沉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清早结的霜给滑了,遇上什么树根给绊了。待阿箐寻到一处结了霜的叶子,边上是块冷冰冰的石头,便慌忙伺候晓星沉坐下,远远地把手炉拿开又拍拍手散了一手的寒气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片叶子到晓星沉面前。

 

  “少爷?少爷!”阿箐捧着那片叶子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口气就吹化了这一点点的霜。做在石头上的晓星沉听声音接过,却是小手炉的热度缠绵在他的手上,手一轻轻一碰便是化了。

 

  “少爷,要阿箐再找些?”阿箐立在一边,把小手炉收好了随时准备塞自家小少爷手里,再斜眼瞄见一个夫人那里的小厮。小厮看见了她,在哪儿站了一会儿似乎要偷偷溜走。不就是一顿打吗,阿箐暗自呸了一声,她看见自家少爷碰见霜可是高兴了不止一点,少爷高兴她阿箐也高兴。原先被拘在屋里看书的哪一点沉寂全没了,星沉少爷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不必了。”

 

  “少爷?”

 

  阿箐却是没想到自家少爷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片叶子贴身藏好,哪怕现在上面连霜化的水都没了,可这片叶子也承了那一点点霜的冷。

 

  “阿箐,回房吧,母亲那里我应付就好了。”晓星沉自顾自地站起,阿箐慌忙跟上扶着他。他是方才只碰到了那一点点的霜,可也察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寒。就那么一点亲吻他的指尖,然后化为晶莹的珠子,点缀在寒冬里。可稍稍一动,就一路坠下,碎在尘世里。只有湿漉漉的一条带子环绕在指尖,不知最后的珠子是霜的泪,还是霜的尸骸,反正都会消失。

 

  “嗯,好!”

 

  “阿箐,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听大奶奶说,今年的天可是和少爷出生那年的天一样呢,可能会吧。”

 

  “那真想看看今年的雪。”

 

  阿箐看自家小少爷笑得嘴角的弧度比平日高些,若揭开那条四指宽的白绫,应是能看见那双眼坠了漫天星辰。星辰浸润了秋水,让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少爷再等些时日?兴许到了小寒(4),就下雪了。”阿箐领着自家少爷转过好几个转角,又在院子里晃了一圈被晓星沉母亲支来的丫鬟婆子逮到,两人都被捉去喝了碗姜汤。所幸夫人没再说什么,就放两人回房了。

 

  阿箐看看这灰蒙蒙的天色,院子里的残霜都慢慢化了,只有晶莹剔透的水珠,要是有太阳那就闪亮亮的。少爷难得喜欢什么,阿箐慢慢地扶着晓星沉走,那老天就真的在江南的小寒下一次雪?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只是阿箐无以为报。那就阿箐多挨次打?少吃块糖?

 

  阿箐最后有没有多挨打少吃糖不知道,只是在晓星沉十岁那年的小寒,江南下了场大雪纷纷扬扬。

 

TBC

 

1. 《声律启蒙》是训练儿童应对,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读物。大概在孩童五六岁的时候读,“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为其一,东的第一句

2. 出自纳兰容若,《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不要问我年代,放纳兰的这首是我的私心,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纳兰)

  1. 出自张汇《游栖霞寺跻险入幽林》

跻险入幽林,翠微含竹殿。泉声无休歇,山色时隐见。

潮来杂风雨,梅落成霜霰。一从方外游,顿觉尘心变。

4.小寒标志着开始进入一年中最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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